峨冠大带之士,一旦睹轻蓑小笠飘飘然逸也,未必不动其咨嗟;长筵广席之豪,一旦遇疏帘净几悠悠焉静也,未必不增其眷恋。人奈何驱以火牛诱以风马,而不思自适其性哉?
一个身穿蟒袍玉带的达官贵人,偶尔看到身穿蓑衣斗笠的平民,心中不由得会产生一种轻快之感,这时他难免会发出无官一身轻的感叹;一个终日周旋交际应酬奢侈饮宴的富豪,一旦碰到逍遥自在过着朴实生活的人,心中不由得会产生一种恬淡自适的感觉,这时他也难免要有一种留恋不忍离去的情怀。高官厚禄与富贵荣华既然不足贵,世人为什么还要枉费心机放纵欲望追逐富贵呢?
对于人来说,有一种永不满足现状的本性,叫做“生活在别处”。每个人总感到别人的那种生活方式更飘逸、更舒适。峨冠博带羡慕蓑衣斗笠,长筵广席羡慕疏帘静几,其实乡下的饿汉又何尝不忆烤鸭而流口水呢?连阿Q也觉着城里人的坐法比他们村里人强多了。人们永远不停地在追求一种“再生之感”,一种生活沉积久了,换一种活法儿,犹若再生,这才是人们的真正天性。
富者多忧贵者多险
老子曾说:“所以万物,如果减损它却反而得到增加;如果增加它却反而得到减损。”清朝山西太原有一个商人,生意做得很红火,长年财源滚滚,虽然请了好几名账房先生,但总账还是靠他自己算,钱的进项又多又大,他天天从早晨打算盘熬到深更半夜,累得他腰酸背痛头昏眼花,夜晚上床后又想着明天的生意,一想到成堆的白花花银子又兴奋激动。久而久之,这老头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。银子再多也没办法买一夜深沉的睡眠。他隔壁住着一户靠做豆腐为生的小两口,每天清早起来磨豆,点浆、做豆腐,说说笑笑,快快活活,甜甜蜜蜜。墙这边的富老头在床上翻来覆去,摇头叹气,对这对穷夫妻又羡慕又嫉妒,他的太太也说:“老爷,我们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,整天又累又担心。还不如隔壁那对穷夫妻,活得开心。”
老爷早就认识到自己还不如穷邻居生活得轻松,等太太话一落音便说:“他们是穷才这样开心,一富起来他们就不能开心了,很快我就让他们笑不起来。”说着,翻下床去钱柜里抓了几把金子和银子,扔到邻居豆腐房的院子里。
那两夫妻正在边唱歌边磨豆腐,忽然听到院子里“扑通”、“扑通”地响,提灯一照,只见满地是光闪闪的金子和白花花的银子,两口子都惊呆了,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些金银是富老头扔过来的,天下哪有这样的事呢?都以为是上天送来的横财。他们连忙放下豆子,慌手慌脚地把金银捡回来,心情紧张极了。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银,不知把这些财宝藏在哪里才好,藏在房里怕不保险,藏在院子里怕不安全,从此,再也听不到他们说笑,更听不见他们唱歌。
既然发了这样的大财,他们也不需要再卖豆腐,也不想再住在这样又破又矮的房子里,但又不敢去买新房。这样暴富怕人家疑心是偷来的,他们特别怕走漏风声,觉也睡不好,饭也吃不香。邻居富老头和他太太开玩笑说:“你看!他们再也笑不起来,唱不起来了吧!早该让他们尝尝富的滋味。”